分子遺傳學家史登特(Gunther Stent)1972年說,有些科學發現事實上是太早熟了。這些直覺或意外的發現一直受到壓製或忽視,一直到與已有的資料連接起來以後才重見天日。事實上,這些發現都在等待一個脈絡,好讓自己在其中顯現意義。孟德爾發現基因,博蘭尼建立物理學的吸收理論(absorption theory),愛佛瑞(Oswald Avery)發現DNA是基本的遺傳物質;所有這一切都曾經經年累月受人忽視。所以史登特說,靈異現像也是一種太早熟的發現。這種現象,雖然已經有一些資料,可是除非建立一個概念架構,否則絕不受科學界青睞。最近,斯坦福的神經學家卡爾·普里布蘭(Karl Pribram)提出一個全面含容的範型,將腦研究和理論物理學結合在一起。這個範型解釋了一般的認知,也解釋了“超常”經驗和超越經驗,因而使這種經驗脫離了所謂超自然的說法,回歸為自然的一部分。
他提出的範型叫做“全像理論”(holographic theory)。經過這個全像理論重新定向以後,那些神秘家詭譎的話突然現出了意義。事實上普里布蘭對於給予那些神秘家以證悟的憑據毫無興趣。他只不過想從他在斯坦福的實驗室得到的資料找出意義罷了。這個實驗室研究的是高等哺乳類——尤其是靈長類——的腦程序。普里布蘭最先是外科醫師,在大名鼎鼎的卡爾·萊西利(Karl Lashley)底下工作。萊西利曾經花三十年的時間尋找那無可捉摸的“安格蘭”(engram)——腦中記憶的地方和物質。他訓練動物,然後再破壞它們的腦,想說有一天他總會把它們學習的東西剷出來。可是他失敗了。除去腦的一部分,要它們做自己學習到的東西,確實做得比較差。可是,除非有致命的腦傷害,否則要完全去除根本不可能。萊西利曾經開玩笑說,他的研究其實證明了學習是不可能的。普里布蘭在這項研究中另外負責記錄。他深深沉浸在安格蘭這個失落的奧秘當中。他想,記憶怎麼可能不是儲存在腦的一部分,而是分佈在整個腦裡面?普里布蘭後來轉到斯坦福的行為科學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udies in the Behavioral Sciences)。可是,“我們是如何記憶的?”這個促使他開始研究腦奧秘的問題還是深深困擾著他。
20世紀60代中,他在《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雜誌裡讀到一篇文章,報導立體照片(hologram)初次創造成功的事。丹尼斯·蓋波(Dennis Gaboor)在1947年發明立體攝影術的原理,後來並因此而獲得諾貝爾獎。但是,立體照片真正創作成功則要等待雷射發明以後。立體照片實在是現代物理學的重大發明——不錯,初看時的確很怪誕。它那幽靈般的影像好像懸在半空中一樣,從什麼角度看都可以。生物學家瓦成這樣說明其中的原理:往池塘里丟一顆鵝卵石,會引發一連串規則的波,成同心圓向外擴展。如果是向兩點各丟一顆鵝卵石,就會引發兩組這種波,向彼此前進。這兩組波相遇的時候會互相干涉。如果其中一組的波峰和另一組的波峰相遇,兩者就會並合起來,產生一個兩倍高的波。如果是波峰和波谷相遇,兩者就會互相抵消,相遇的地方水就很平靜。事實上這其中會發生所有一切可能的組合,所以到最後就產生一片複雜的漣漪,叫做乾涉型(interference pattern)。光波的行動就跟這個一樣。在我們能夠產生的光裡面,最純粹的就是雷射光。雷射光射出的光束所有的波都是同一個頻率,就好像一顆理想的鵝卵石在一個完整的水池引發的水波一樣。
如果是兩道雷射光束,這兩道雷射光束相遇以後,就會產生明暗相間漣漪狀的干涉型。這種干涉型可以由照相圖版記錄下來。這樣,如果其中的一道光束不是直接從雷射光射過來,而是從另一個物體——譬如人的臉——反射過來,那麼這其中產生的干涉型確實就很複雜——不過仍然還是可以記錄下來。這一個記錄,就是那一張臉的立體照片。這時的光束是從兩個光源射出以後再落到照相圖版上的,其中一個是物體本身的光,另一個是參考光束——物體的光經由鏡子折射以後再落到照相圖版上。這時圖版上那些看似無意義的渦紋一點都不像物體原來的形貌,但是雷射光這種一致的光源卻能夠重建其中的影像。這樣產生的結果就是一個類似三度空間的物體投射在圖版某一個距離之外的空間裡。如果將這張立體照片撕破,其中任何一張碎片都可以重建整個影像。在普里布蘭看來,這張立體照片就是腦儲存記憶的模式。如果記憶是全面分佈,而不是局部存在,那麼記憶或許就像這種立體照片一樣。也許腦是以互動——詮釋整個腦的生物電子頻率——來處理事物的。
1966年他發表了他的第一篇論文,率先提出一種“關聯”。此後的幾年,他和其他的研究者陸陸續續揭開了腦為了知,為了感覺,而進行的計算策略。腦為了要看、聽、聞、嘗,等等,一直在對它收到的資料的頻率做複雜的計算。所謂的堅硬、紅色、阿摩尼亞的臭味,等等,一旦和腦遭遇,不過只是一些頻率而已。這種數學程序與我們平常認知的世界沒有什麼常識性的關係。神經解剖學家保羅·皮區(Paul Pietsch)說,“這種立體照片的抽象原理可以解釋腦最難捉摸的特性。”撕碎的立體照片並不比腦合乎常識。因為這種介質裡面每一點都存有整張照片的密碼。 “儲藏起來的心並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些抽象原理……就比率、角度、平方根等意義而言,心是數學的心。難怪心這麼難以探測。”普里布蘭說,這種複雜的數學可能是藉一種緩慢的波計算的。這種緩慢的波,根據所知,是沿著神經細胞的纖維組成的網而運動。腦將它儲存的記憶解碼的方法,相當於投射立體照片將原影像解碼的方法。另外,立體照片非凡的效率也是它吸引人的地方。由於立體照片圖版上的原型(pattern)沒有時空向度,所以只要一小塊就可以儲存幾百萬位元的資訊——就像腦裡面顯然儲存了幾百萬位元的資訊一樣。可是到了1970或1971年,一個終極的問題開始困擾普里布蘭。
如果腦真的是以聚合立體照片——以數學轉換“物”的頻率——而“知”,那麼在腦裡面詮釋這些立體照片的,又是誰?這是個老問題了;十分惱人。自古以來,希臘以降的哲學家就一直在思考那“機器裡的幽靈”、“小人中的小人”,等等。我——那個使用腦的實體——在哪裡?真正在知的是誰?一如阿西西的聖佛蘭西斯(Saint Francis of Assisi)說的,“我們尋找的,就是那尋視的。”在明尼蘇達的一場討論會上,普里布蘭尋思說,“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在形態心理學裡面。形態心理學認為,我們從'物'所認知的,事實上與腦程序一樣— —與腦程序同型不同種(isomorphic)。”(譯註:isomorphic的意思是“屬於不同種屬,可是外表或結構相近”)可是他突然脫口而出:“也許這個世界就是一張立體照片!”他愣住了:為了這句話的意義自己嚇了一跳。現場的聽眾是不是就是一些立體照片——種種頻率的代表,由他的腦或者另外別人的腦在詮釋?如果說實相的本質就是立體照片,腦也是立體照片般的運作,那麼,這個世界就真的像東方宗教所說的,只是一個麼也(maya)——幻象罷了。那一切看似具體的東西事實上只是幻覺而己。這場討論會過後不久,他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和他的物理學家兒子討論他的觀念,想在物理學裡找到可能的答案。他的兒子告訴他說,愛因斯坦維護的一個人,大衛·波姆(David Bohm)曾經想過同樣的觀念。
幾天以後,普里布蘭讀到波姆主張一種物理新秩序的論文。普里布蘭彷彿受到電擊。因為,波姆描述的正好就是立體照片的宇宙。波姆說,這個看似穩定,可以觸摸,可以看見、聽見的世界其實是個幻象。這個世界真正並不在“那裡”——它是動態而又有如萬花筒。我們平常所見的事物的秩序,就像看電影一樣,是一種解說的(explicate),或者說,揭開的秩序。但這只是一種二手的實相。另一個潛藏的秩序才是這種二手實相之父。這另一種秩序,他稱之為暗含的(implicate),或者說,覆蓋的秩序。這種覆蓋的秩序含容我們的實在界,就好比細胞核的DNA含容潛在的生命,主導這潛在的生命呈現時的本質。波姆曾經描述一種不溶的墨水滴到甘油裡面的情形。墨水滴到甘油裡面以後,假設是用一部機器慢慢地攪拌,慢到不造成墨水的擴散。這時墨水會逐漸變成一條細線,到最後終於完全進入系統裡面,消失不見。然後把機器方向倒轉過來攪拌,這時原先那條細線會逐漸出現,慢慢變粗,最後終於又變成整滴墨水。這種合併(恢復)發生之前,我們可以說墨水滴是“折進”了黏液裡面,後來才又“翻開”來。上面說的是一滴墨水的情形,接下來讓我們想像有好幾滴墨水在不同位置滴進黏液裡,攪拌的次數不一。這時如果攪拌的速度夠快,我們就會看到一滴墨水一直在黏液中繞圈子。可是事實上並沒有這樣的一滴墨水。
這種情形其他的實例是,商店招牌成排的電燈輪流一亮一滅,造成一種流動的錯覺。卡通電影裡面物、人的運動也是幻覺。就是這樣,所有表面的物質和運動都是幻象,全部都是由宇宙裡另外一個遠為初始的秩序現出的。這一種現象,波姆稱之為“完全運動”(holomovement)。他說,自從伽利略以後,我們就一直在用鏡頭看自然界。我們這種“將事物客體化”——譬如從電子顯微鏡看東西——的行為,改變了我們想看的那些東西。我們想找出它的邊緣;我們要它暫時停一下。可是這時候它的真正本質卻在另一個實相的秩序之內,在另外一個向度——那裡,沒有所謂“東西”。我們似乎真的把“被觀察物”帶進了焦點,好像“分辨”(resolution)出一張照片一樣。然而,其實“模糊”才是準確的圖像。模糊是基本的實相。在普里布蘭看,腦似乎是用數學策略,以鏡頭的方法在對實相對焦。數學變換式從頻率找出目標;使那模模糊糊潛在的,變為聲音、顏色,變成摸、聞、嘗。“我們眼睛所見並非實相,”普里布蘭說,“如果我們沒有那個鏡頭——我們的腦操作的數學——我們所知的世界也許就是由頻率的版圖組成;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有的只是事情。那麼,那種版圖裡能夠讀出實相嗎?”他說,超越經驗——那種神秘狀態——有時候會讓我們直接進入那個領域。當然,從這種狀態裡面出來的主觀報告,聽起來往往很像在描述量子實相。這個巧合已經使很多物理學家開始思考一樣的東西。或許如果將我們平常那種緊縮的認知模式——赫胥黎所謂化約的活塞——放到一邊,我們就可能調諧到實相的源頭或矩陣。
腦神經的干涉型——腦的數學程序——可能和宇宙的初始狀態是一樣的。這就是說,我們的精神程序事實上是由“組織原理”這種材料做成的。物理學家、天文學家常常說宇宙的本質是秩序而非物質。愛因斯坦也表白過面對這種和諧時內心的敬畏。天文學家金斯(James Jeans)說,宇宙不是一部大機器,而是一個偉大的思想。天文學家亞瑟·愛丁頓(Arthur Eddington)又說,“宇宙的材料是心(mind-stuff)。”最近神經機械學家大衛·佛斯特(David Foster)說到一種“智慧的宇宙”;這個智慧的宇宙裡面,那些看似具體的種種事物——事實上——都是由一個不可知的,有組織的源頭出來的宇宙資料產生的。簡而言之,立體照片超理論就是說,我們的腦用數學詮釋一個超越時、空之向度的頻率,由此而建構“硬體”實相。腦是一張立體照片,詮釋著立體的宇宙。我們確實是實相的參與者,是影響被觀察物的觀察者。在這樣的架構下,靈異現像不過只是一個無所不在的矩陣的副產品罷了。個別的腦是一張大立體圖像的位元。在某些條件具足之下,它們能夠接近整個神經機械系統裡面所有的資訊。同步現象——似乎有更高目的或關聯的“巧合”——如果放在立體照片模式裡,也非常恰當。是因為這個炬陣的本質有目的,有形態,有組織力,才會衍生出這些有意義的巧合。心動力——心影響物——也許就是這個初始層次互動的自然結果。立體照片模式解決了長久以來一個賽的謎題,那就是儀器一直無法追踪的心電感應、千里眼、順風耳等表面上的能量移轉。因為,如果這些事情的發生是在一個超越時空的向度裡面,那麼能量顯然不須要從一地移轉另一地。一個研究者說,“根本無所謂'另一地'。”關注人類心靈現象的人多年來一直預言一個突破的理論即將出現。
這個理論將要藉數學把超自然現象奠定為自然的一部分。全像理論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理論,含括了所有科學和精神的“野生動物”。我們的科學一直在要求的,可能就是這樣一個詭譎的,沒有界限的範型。這個理論強大的解釋力量擴展了很多學科,使這些學科豐富起來;使舊現象現出意義,但又產生新的問題。隱藏在這個理論背後的假設是,和諧而一貫的意識狀態與實相的初始層次——秩序與和諧的向度——比較諧調。憤怒、焦慮、恐懼都會妨礙這種諧調;愛和神入(empathy)(譯註:心理學名詞,意指藉由想像進入他人的感情或動機,或者藝術品的意義裡面)則促進這種諧調。學習、環境、家庭、藝術、宗教、哲學、治療、自療都是有意義的。什麼東西使我們支離破碎?什麼東西使我們完整?在創作過程、體育活動當中,有時候甚至只是在日常生活當中,都會感受到一種流動感,一種與宇宙合作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否意味著我們與那個源頭合一?寶瓶同謀問卷調查的回捲裡面經常提到這種經驗;那種“恩賜”往往歷時幾個小時,乃至於幾個月之久。這個時候的人似乎是在跟生命的源頭合作。這些,是不是就是與實相的初始層次相合相諧的實例呢?現在有幾百萬人在實際體驗心理技術。他們是否正在創造一個一貫而共鳴的社會;好像晶體種子一樣,將秩序餵進一張巨大的社會立體照片裡面?集體進化的神秘過程或許就在這裡。
全像理論也可以用來解釋想像(image,做影像或想像解皆可)的奇異力量。我們的想像能夠影響事情。超驗狀態中出現的想像也可以使它成真。維吉尼亞因特蒙學院(Virginia Intermont College)的心理學家凱絲·佛洛伊德(Keith Floyd)曾經談到一種立體照片的可能性。她說,“與一般人所知的相反,可能不是腦產生意識,而是意識產生腦、物質、時間、空間等一切表象;而我們則樂於將這一切表象解釋為自然世界。 ”古人對於實相的直觀也可以解釋為因為接近了這個超越時、空的領域的緣故。普里布蘭指出,17世紀的哲學家兼數學家萊布尼茲曾經設想一種單子(monad)的宇宙。在萊布尼茲看來,單子是總合全體資訊的單位。有意思的是,使立體照片的發明成為可能的,即是萊布尼茲發現的積分學(integral calculus)。他認為,光——對立體照片也很重要——那種高度有秩序的行為,顯示的其實就是實相潛匿的、前進的、有形態的秩序。古代的神秘家早在科學證實之前幾百年就很正確地描述過松果腺的機能。 “在還沒有了解工具之前,這種觀念是怎麼出現的?”普里布蘭問,“或許,在立體照片狀態——頻率的領域——裡,四千年和昨天是一樣的。”同樣地,柏格森在1907年也曾經說過一個潛匿的關聯網才是終極的實相,而腦則投射這個廣大的實相。懷海德在1929年也說自然界是事件(occurrences)的大連鎖,不斷擴展,超乎感官的認知之外。心與物是互相連鎖的;之所以有所不同,只是我們的想像。柏格森認為,藝術家和神秘家一樣,都有接近élan vital——潛匿的創造衝動——的途徑。艾略特的詩充滿了立體照片的意象。譬如,“這個轉動的世界的靜止點”——這個轉動的世界非肉體;也不是非肉體:不停止,也不運動。 “過去與現在集合在一起,可是也不要說它固定。除了這個點,這個靜止的點之外,別無舞蹈,不過也只有舞蹈。”
德國神秘家艾克哈特(Meister Eckhart)說:“上帝變來變去,可是也一成不變。”蘇非(Sufi)神秘家魯密(Rumi)說:“人的心認知的是第二因果,先知認知的才是第一因的動作。”愛默生說,我們本身是有色的,偏曲的鏡頭,“轉介的,而非直接的”看事物。他說,也許我們的“主觀鏡頭”就是創造的力量;宇宙之內,除了我們之外,別無客體;一切歷史以及歷史的遊戲場無非是我們自己的投射。 20世紀30年代通神學會(The Theosophical Society)出版了一本書。書裡面說,實相是一個活的矩陣,“它的每一個數學點都包含了全體的潛能……”德日進相信人的意識能夠回到“物質的根消失到看不見”那一點。實相有個“外面”(without),但也有個“裡面”(within)。卡斯達內達在他的“唐璜系列”叢書裡描述的兩種向度——納嘎而(nagual)和托納而(tonal)——就很像立體照片的第一和第二向度。納嘎而很強大,是含容一切,無可描述的空。托納而則是那個充滿了秩序,無可描述的“未知”的反映。 (譯註:在唐璜而言,托納而是世界的組織者,存在的守護神,納嘎而則是無可描述的自我的一部分。)南希·伍德(Nancy Wood)在她的《雷公》(The Man Who Gave Thunder to the Earth)中說到道家的故事:老人說,第二次世界大戰是生命的中心。那裡什麼事都會發生,因為那裡什麼事都有可能。那是一個也許和不妨的世界…………二次世界大戰是解結的世界……沒有名字,沒有地址的世界……那裡儘管一直有人在問問題,可是卻沒有答案。亞瑟·科斯勒(Arhtur Koestler)曾經說到“第三秩序的實相”。這個實相包含了感官或概念皆無法了解或解釋的現象,可是有時候又像隕石穿透原始人的穹蒼一樣,穿透感官和概念。在古老的《Patanjali》經裡面,據說以pravritti——梵文“波浪之前”之意——觀注,可以得到“精妙、隱匿、遙遠”的知識。這種說法和“表面上具體的世界是由干涉型,由波產生”的觀念類似。我們在一部古印度經裡還發現下列這個立體照片實相非凡的描述:因陀羅的天裡有一面珍珠網。這一面珍珠網的編織是,你只要看其中一顆珍珠,就會看到其他每一顆都反映在這顆珍珠上面。
同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只有它自己,而是與其他每一件東西都有關;但事實上根本就在其他每一件東西里面。普里布蘭1976年在聖地牙哥告訴聽眾說,“養育”他的腦是一部電腦,可是,“我們現在所知的腦已經容許我們考慮精神教派所說的種種經驗。”腦程序是如何轉變,好讓頻率領域那種直接的經驗發生,現在仍然止於臆測。這可能和我們已知的一種認知現象——“投射”(projection)——有關。 “投射”使我們經驗到一種完整的,三向度的立體聲。這時,這種聲音似乎不是從兩個分開的音源而來,而是從兩個音源中間的一點而來。研究顯示,運動覺(kinesthetic senses)會受這同樣的影響。以某一頻率敲擊一個人的雙手,到最後這個人會感覺兩手之間還有一隻手。普里布蘭說,這可能和腦裡一個深層的區域有關。這個區域一直是病理失常現象的區域,déj vu(已經看見)的區域。神秘經驗那種“無容量意識”(consciousness without a content)可能和這個也有關係。這一類結構裡面,某些頻率的轉變和相位關係(phase relationships)或許正是進入超驗狀態前的“芝麻開門”。普里布蘭說,神秘經驗並不比其他自然現象——譬如DNA會輪流開放(Selective derepression)先形成一個器官,再形成下一個器官——奇怪。 “我們如果發現ESP,或者超正常現象,或者物理學的核子現象,那隻不過表示我們在那個時候讀出另一個向度罷了。若是用我們平常的方式,我們根本無法了解這些現象。”普里布蘭承認這個模式不容易“消化”;因為這個模式徹底推翻了我們向來的信仰體系,推翻了我們對事物、時間、空間等常識性的了解。這種立體照片的思考方式要等待新一代人來習慣。
普里布蘭建議,若要使兒童的學習過程沒有阻礙,他們從小學開始就要學習疑難之事;因為,新科學的種種發現往往充滿了矛盾。那些有建設性的科學家必須像護衛科學資料一樣,隨時護衛精神。 “以前大家所設想的科學就是:追求了解,”普里布蘭說,“那時候受重視的是冷心腸、硬頭腦的技術官僚。”逗趣的是,普里布蘭有時候會說,“我希望你明白,這些其實我一點都不懂。”就是本行的科學家聽眾,聽了這句話往往也要嘆一口氣,如釋重負。普里布蘭將自己與波姆的觀念融合以後產生的廣大相關性,已經和普里果金的模式一樣,在社會科學家、哲學家、藝術家之間激起了極大的迴響。他們召開討論會,由全國的科際整合團體,或華盛頓的政府官員參加討論。有一次邀請會議(invitational conference)(譯註:只限受邀者參加的會議),普里布蘭還一次和五個諾貝爾獎得主討論他的概念。物理、賽、心與身互動、進化的衝刺、腦的兩種知的方式及其進入超驗知覺的潛能等等,所有這一切科學革命正在迅速匯合。這裡面一定有一個訊息。我們越了解實相,看環境及生命中的不自然面就越平常。出於無知,出於驕傲,我們一直在違反本性。由於我們不了解腦有轉化痛苦與失衡的能力,所以我們才吃鎮靜劑,或者用任何現成的東西來使自己分心。
由於我們不了解整體超過部分的總合,所以我們湊合的資訊成了離島,成了資料分散的群島。我們那些偉大的製度都是從彼此孤立中發展出來的。由於不了解我們的物種是由合作中發展的,所以我們在工作、學習、各種關係上總是習慣競爭。由於不了解我們的身體有重組內部過程的能力,所以我們看醫生,吃藥;發生種種奇怪的副作用。由於不知道我們的社會就是一個大有機體,我們“矯正”它結果比原來更糟。如果人類社會要想發展——不錯,如果人類社會想生存下去——我們或早或晚都要讓自己的生活方式趕上我們的新知識。長久以來,兩種文化——美的、感覺的人文和冷酷的、分析的科學——像是腦分割病人的左半球和右半球一樣,彼此獨自運作。我們是自己的集體分裂意識的受害者。小說家杜瑞爾(Lawrence Durrell)在《加思丁》(Justine)裡面說,“經驗核心某處有一種秩序,一種連貫。只要我們夠專注,夠愛,夠耐性,我們將對這種秩序和連貫大為驚奇。會有時間這一回事嗎?”也許,到最後,科學終於可以對藝術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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