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者:身體和思想之間有什麼關係?
克里希那穆提:如果我沒有身體,我能有思想嗎?生物體通過神經系統對刺激發生反應,身體是一個機械性運作的物理系統,離開了這些還有思想嗎?如果我沒有大腦,沒有存儲記憶的神經細胞,沒有連接整個身體的神經系統,我能有思想嗎?
現在請你仔細地聽了。當身體死亡了——你看,死亡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當身體死亡了,我們造出的思想會怎麼樣——你明白嗎?你跟上我了嗎?你對這個感興趣嗎?我活了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生命的大多數時間都耗費在同一間辦公室裡。天可憐見,為了賺錢糊口,我的生活滿了爭鬥、吵架、論戰、嫉妒、渴望,你知道這是什麼滋味,這是我暗淡無光的生活。現在我死了,我的身體死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經由年老、疾病、事故、痛苦,我知道這些滋味。我的身體死亡了。那個“我”同身體是不同的嗎?請你非常仔細地進入這個問題。那個“我”同那個臭皮囊是不同的嗎?顯然是不同的。 “我”是堆積的傷害、痛苦、快感,“我”是所有被作為思想儲存在腦細胞裡面的記憶,對嗎?身體死了思想還會繼續嗎?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這位先生問了一個問題——我有一個親愛的兄弟、朋友,我一直在想念他,我們曾經一起散步,共度美好時光,我的這個朋友、兄弟或者我的兒子、我的丈夫死了。我一直把他當成生命裡最重要的。他還存在嗎?你跟上我了嗎?我離不開他,我不能失去他。在物理世界裡,我已經失去他了。但是我不能失去他。看,什麼事情發生了。我不能失去他。我有很多關於他或者她的記憶、經驗、快感、痛苦,我緊緊地抓住它們,我拒絕放手。
於是思想說:“他還活著,我們會在來生相遇,或者我們在天堂重逢。我喜歡這個想法,它給我安慰。”這時你跑來對我說:“這多荒唐呀,你真是一個迷信的老頭兒。”於是我就和你爭吵起來。因為這個想法給我極大的安慰,我必須要捍衛它。所以我想要尋求的是安慰,我並不是在尋求任何真理,我只是在尋求安慰。現在,如果我不要尋求任何形式的安慰,那麼真理是什麼?如果我經過了低劣的、狹隘的、卑微的、妒忌的、焦慮的一生,就像其他千百萬人一樣,我有什麼重要的呢?我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員,我死了。你跟上我了嗎?但是我捨不得我渺小的生命,我想要它延續,希望在未來某一天我會快樂。我就懷著這樣的希望死去了。我就像茫茫人海中千百萬人一樣,我的生命微不足道、沒有意義、沒有美麗、沒有真實。如果我的心智能夠從這個洪流中解脫出來,心智必須解脫出來,全新的生命空間將就此打開。生命的全部就在於:從當前這醜陋和野蠻的洪流中解脫出來。因為我們做不到——我們沒有足夠的能量,我們沒有足夠的生命力,我們沒有赤誠、沒有力量、沒有愛——我們就被那洪流捲走了。
提問者:你為什麼拿所謂極樂狀態說事兒?你拿它給我們畫餅充飢。如果思想不在那裡,意識就永遠不會到達那裡,那麼討論它還有什麼意義?你大談特談極樂狀態,是不是為了吸引我們來聽你的演講?
克里希那穆提:你們來聽我演講是為了所謂的極樂狀態?噢,老天,我希望不是這樣的!你看,先生,重要的不是別人的極樂狀態。重要的是極樂的真相。真相的意思是,你要明白你的極樂狀態,不是我的極樂狀態,不是某人的極樂狀態。為了明白這一點,你必須要有極大的內在能量。所以我們關注的不是其他什麼人的極樂狀態,那對你只是幻覺罷了,你應該把幻覺一腳踢開!我們關注的是,你明白了真相,並且能夠超越它。對思想的洞察力,就是真相;洞悉了思想的結構,並且看到了思想的準確位置,看到了思想的破壞性,進而看到了已知世界和從已知中解放的交匯融合,就是真相。這是你的生命,不是我的生命,你能夠自己找到它嗎?這不是尼克松先生1或者奚斯先生2或者其他什麼人的生命,不是共產主義者的,不是教皇的,也不是耶穌基督的——這是你的生命。你能夠自己看到真相嗎?如果你能夠看到,你就能夠超越它。
你們有這麼多問題,我該怎麼做?
提問者:我是一個神經病,你看上去是健全的。你能不能讓我也健全起來?
克里希那穆提:如果你知道你是神經病,那麼你已經不是神經病了。但是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我們是神經病,因為不知道自己是神經病,我們就希望能同某人待在一起,這樣我們就不是神經病了。作為神經病的我們,認為這個某人是健全的,但是這個某人也是神經病。這可不僅僅是智力遊戲。如果我是神經病,我認為你是健全的;如果我是神經病,我怎麼知道你是健全的? (笑聲)請不要笑。我怎麼知道你開悟了——請你聽我說——當我自己還陷在痛苦的深淵裡,我怎麼知道你是救世主,你已經到達了天堂?我怎麼知道?我無法知道。但是我願意想像你已經在天堂了,因為這個想法給我安慰。所有的宗教都建立在這個徹底愚蠢的把戲之上。所以,如果我知道我是神經病,這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你在多大程度上知道你是神經病?誰告訴你說你是神經病的?你自己發現的嗎?或者你朋友如此好心腸地告訴你說你是神經病? (笑聲)你是自己發現你是神經病的嗎?就是說你無法健全地行動?或者你觀察你認為是健全的什麼人,把自己和他比較,然後說“我是神經病”?當你比較的時候,你就是神經病。如果作為神經病的你,認為什麼人是健全的,那麼那個人就不是健全的。
所以重要的是覺醒,深入地覺悟到,你是不平衡的。就是這個覺醒。這個覺悟會驅散神經病的陰雲。如果我覺察到我正在生氣、妒忌、汲汲追求權力、地位、聲望,所有這些形式的神經病,如果我覺察到了這個,我想知道我僅僅是口頭上這樣說,僅僅是理智上明白了,只是一個想法、一個結論,還是我已經深入地覺悟到了,並且超越它了?如果語言、結論、想法都已經被拋在一邊,我真的覺悟到了真正的我。在這個覺悟中,我是健全的嗎?我是神經病嗎?顯然,我不是神經病。我超越了讓我發神經病的一切。你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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